巴塞不是欧冠球队吗？
从巴塞罗那的更衣室里出来，在采访区内等了一大圈，我问到了最后一位出来的巴塞罗那球员，是1997年出生的加维，他也是巴塞罗那本场的第二位队长。我递上自己制作的海报，并向加维表示：“我也是巴萨球迷，但是为莱万送上了助攻，非常高兴你能够获得本场比赛的最佳。” 加维看了一眼海报，没有说话，向我点了点头便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加维的反应是我在采访前预测到的，毕竟他们刚刚加冕了本赛季的西甲冠军，所有巴塞罗那的球员都沉浸在夺冠的喜悦中，对于外界的事情反应并不敏感，而且他们也不会在意《马卡报》这样的马德里媒体。
《马卡报》并不是一家只说皇马好好话的报纸。早在1980年代，他们便开始在头版赞扬巴塞罗那俱乐部；而在上个世纪90年代，也有《马卡报》的记者在头版写过关于皇马“国家俱乐部”的问题。从西班牙本土足球的语境来看，主流的媒体和纸媒是不排斥巴塞罗那的。
但是“更青睐皇马”是《马卡报》的底色，在皇马和巴塞罗那之间，除了毕尔巴鄂《阿斯报》是铁杆的巴斯克球队球迷外，其他任何媒体和纸媒都“更偏向皇马”。《阿斯报》虽然是一家体育报纸，其发行量和关注度也无法与《马卡报》相提并论。
《马卡报》“更青睐皇马”与纸媒的基因有关。纸媒的本质是一种产品，纸媒要为广告商服务。上世纪后半段，西班牙本土广告商是纸媒最大的收入来源。在那个阶段，西班牙经济的中心——马德里和加泰罗尼亚地区是广告商最集中的地区。马德里拥有西班牙经济的龙头企业和商业机构，如西班牙对外银行、桑坦德银行、伊比德罗拉电力等。而加泰罗尼亚地区是西班牙的制造业中心，从造船、汽车到建筑都有世界级的企业。当时《马卡报》的总部设立在马德里，而巴塞罗那则是当时纸媒版面的主要广告商。
但是随着广告商的改变，尤其是近十年来西班牙海外企业的大量进驻，导致广告商的收入来源发生巨大变化。谷歌、脸书、亚马逊、优步、爱彼迎、Spotify等互联网和科技公司，成为西班牙广告的中坚力量，《马卡报》作为纸媒的收入来源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从海外广告商的来源地来看，北美和拉美地区占到了3/4以上，因此，“更青睐皇马”，有助于《马卡报》获得北美和拉美地区广告商的垂青。
因此，纸媒的属性和基因导致了《马卡报》“更青睐皇马”，这也是《马卡报》等主流媒体和纸媒无法真正“中立”的原因。
除了主流媒体的属性使然，纸媒和主流媒体是和西班牙社会的足球文化一脉相承。早在19世纪末20世纪初，西班牙足球文化诞生之时，以卡斯蒂利亚和加泰罗尼亚之间的足球对抗便成为核心内容。当时西班牙职业足球联赛还没有诞生，“西班牙足球”是由以西班牙语为主的加泰罗尼亚地区和以卡斯蒂利亚为主的安达卢西亚地区之间的对抗。在加泰罗尼亚地区，“西班牙”和“国家”是和“Barca”相联系的形象，因此“Barca”成为了“加泰人”；而在“西班牙本土”，“国家”和“State”成为和“皇马”相联系的形象，因此，皇马成为“西班牙（或者国家）的俱乐部”。
当然，并非所有的皇马球迷都是因为“国家俱乐部”而选择支持皇马，对于“南方俱乐部”来说，支持和热爱皇马是出于一种足球文化的选择，是一种对于西班牙“南方足球”的热爱。南方地区不仅有皇马，还有塞维利亚和贝蒂斯。南方足球和加泰罗尼亚的巴塞罗那、巴斯克地区的毕尔巴鄂不同，他们没有鲜明的地域性和民族性。
“国家俱乐部”的标签是19世纪末20世纪初西班牙现代民族国家形成过程中“西班牙的中心，马德里”和“加泰罗尼亚民族主义”的产物，这既是“加泰罗尼亚俱乐部”与“国家俱乐部”的对抗，也使这两个民族的矛盾，进而使民族矛盾在足球中被固化，进而成为西班牙社会足球最特殊的文化。
正是由于这种文化土壤，孕育了《马卡报》这样的主流媒体，主流媒体又反向加强了这种足球文化。